[摘要]“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由来已久，正受到“生态主义”的质疑。《冰河世纪》将故事背景推到人类文明史前，希望以生态平等的态度重新建立人与大自然的合理关系。动画片以长毛象曼尼、剑齿虎迭戈、树懒希德送一个人类婴儿回家的故事，用友爱来化解矛盾甚至仇恨，表达了希望自然界万物能够和谐共生的理念。生动的形象、曲折的故事，融入许多闹剧元素的喜剧气氛，完美实现了“寓教于乐”的目标。
[关键词]自然动画；《冰河世纪》；生态主义；喜剧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基金项目“大自然文学的动画改编研究”（项目编号：10YJA760076）；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重点项目“大自然文学走向动漫市场研究”（项目编号：2011sk624zd）。
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的动画影片市场基本上是被迪斯尼和梦工场两家公司垄断着，20世纪福克斯公司努力跻身其间，希望在日益红火的3D动画影片市场取得自己的位置。可惜，它几次出击都以失败告终。2002年，福克斯投入5 000万美元制作的3D动画《冰河时代》，以精美的画面、生动的形象、妙趣横生而内涵丰厚的故事情节表现出高超的制作技术水准与艺术成就，也取得375亿美元票房的商业成功，成为美国动画片市场上一支不容忽视的生力军。
一
影片导演之一的卡洛斯曾经表示，自己希望打造小孩子和成年人都会喜欢的故事：“我希望编剧能把故事说得既简单又复杂，既容易理解又需要深刻的思考，既是悲剧又是喜剧。他们说我异想天开，但是我想总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做到的，而《冰河世纪》这样的动画片就是很好的表达方式。”①让不同年龄段的观众都能有所得，而且融合悲喜剧因素，这是很高的创作要求。影片的实际效果表明，《冰河世纪》实现了他所追求的创作目标。长毛象曼尼、剑齿虎迭戈、树懒希德三个性格各不相同、初始目标并不一致的史前动物的奇怪组合在护送人类婴儿回家的过程中既有惊险刺激的镜头、出乎意料曲折跌宕的情节，也有充满谐趣的场面。影片有吸引孩子们的地方，也给成年观众留下了足够的思考空间。
《冰河世纪》的故事很容易被认定为护送弃婴回家，但透过故事表层，编导分明表达出对人类与动物、动物与动物之间关系的思考，而且是颠覆性的思考。人类常常拥有一种强烈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是整个世界的主导者，在其他自然生命面前具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地位。生态思想家卡森从西方文化的发展中对这一“人类中心主义”思想追根溯源：“基督教教义把人当做自然之中心的观念统治了我们的思想，人类将自己视为地球上所有物质的主宰，认为地球上的一切——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动物、植物和矿物——甚至就连地球本身都是专门为人类创造的”②其实“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不仅仅流行于西方。影片出乎意料之外地将人类作为被动物救助者，虽然被救者只是不具备生存能力的婴儿，但从整个影片来看动物个个能说会道，人类还处在没有语言的低级阶段，显然是弱者的位置。中国诗人于坚曾有诗：“我梦想着看到一头老虎/一头真正的老虎/从一只麋鹿的位置 看它/让我远离文化中心 远离图书馆/越过恒河 进入古代的大地/直到第一个关于老虎的神话之前/我的梦想是回到梦想之前/与一头老虎遭遇”，诗作试图悬置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以远离习以为常的“人类中心主义”，取生态平等的视角观察动物。《冰河世纪》将故事背景推到人类文明史前，同样是希望以生态平等的态度重新建立人与大自然的合理关系。
二
影片中的人类和动物都要面对大自然的灾难：气温骤降、生存环境恶化，人类与动物都面临着生存的危机，加上原本在生态环境中处于生物链的不同节点，矛盾对立、相互排斥是难免的。编导希望自然界万物能够和谐共生，提出的方法是用友爱来化解矛盾以至仇恨。剑齿虎迭戈的变化集中地体现了这一思想。迭戈进入这一小小的团队有着“潜伏”的使命，目标是为种群活捉婴儿，源于人类猎取剑齿虎所结下的仇恨。当剑齿虎袭击人类营地时，其头目索托向剑齿虎族群发布的动员令：“他们干掉我们半数族人，还穿我们的皮保暖，以牙还牙，不应该吗？”站在“他者”的立场，还真不能说他师出无名，至于要活捉婴儿“要有鲜血才有复仇的快感”则是剑齿虎的嗜血本性。迭戈怀着明确而强烈的复仇愿望做“卧底”，也曾经为族群传递信息、出谋划策设下圈套，但最终的关键时刻却选择与长毛象一道击退了剑齿虎群的进攻，成为人类婴儿的护卫者，背离了族群的利益。迭戈的情感180度的大转弯源于以下因素：首先自然是长毛象曼尼危急关头的舍命相救，迭戈脱险后由衷地感叹：“曼尼真是个大好人。”其次是婴儿学步的可爱形象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柔软的一环。除了以上两个显在的因素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潜在因素，即在长时间艰难的跋涉、共同历险过程中友情的滋生成长：对树懒希德从试图弄假成真吃了他到被他的善良所感动，临别还叮嘱婴儿：“别难过了，小肉球，你一定要坚强，要照顾曼尼和希德，尤其是希德。”曼尼的宽厚、仗义，几次出手救人，更让人感佩不已。“团队精神”在同甘苦共患难中孕育并逐渐强化。
与剑齿虎迭戈的情感大转弯相比，长毛象曼尼则是以德报怨。他本是最有理由与人类结仇的，曼尼在地下冰窟看到的那幅壁画，记载了当年让他心酸的一幕：两只成年长毛象被人群围住用长矛等利器夺去了生命。曼尼在仅存的小象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流露的满是向往、留恋与悲伤、愤恨，为家人被人类杀死、自己的孤独而悲伤、而愤恨。他曾经在观察孩子时自言自语：“你有什么可怕？没有牙，没有爪，只是脚上包着几片布……”他弄不明白看上去身材如此弱小的人类怎么能够对抗甚至重创体型巨大、力量超群的长毛象，平静的语气中内涵丰富，感情非常复杂。从情感上说，作为人类捕猎的直接受害者，他愤恨人类是合情合理的。在巨大的感情压力下，他还是救了人类的弃婴，为了将弃婴送还给他的家人，一路上默默承受各种各样的压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去保护孩子。那种超越种族、超越仇恨的善良，让人感慨万千。
树懒希德既没有剑齿虎那样改恶从善的转变过程，也没有长毛象作为人类的受害者却去救助人类婴儿那样宽阔的胸襟，他深厚的爱心一开始就得到表现，在长毛象故作冷漠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护送婴儿的使命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准备独自去完成这个超出他一己能力的使命。在他贯穿始终的关爱下，婴儿一路上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有他热心有余地喋喋不休，时不时地出个洋相，才使得这三个截然不同的动物有可能成为“同路人”，并进而形成了一个很有凝聚力的团队。但充满爱心的希德自己却是个没有得到爱心的弃儿。影片开始，在树杈上沉睡的希德被阵阵喧闹声惊醒，才发现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伙伴们早已丢下他逃生去了，而且，出现这一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希德愤愤不平：“为什么？难道没有人爱我？”没有得到应有的爱心却倾注给他人那么多爱心，将外表极不起眼的树懒塑造成心地善良的爱心使者，也表达了影片编导的创作立意：在自然气候恶劣、险境迭生的环境中要友爱互助，一切个体的怨愤和不平都应当而且可以被化解。
原始人类在这部片子里的位置实在很可怜，不仅是丢失的婴儿成为被动物救助的对象，而且智力发展与那些史前动物相比并不占优势，甚至因为语言尚未出现而受到动物们的轻视：“反正人类不会说话！”更让人难堪的是，动物们有那么高尚的精神境界，相形之下人类要逊色许多。当长毛象和树懒费尽周折和艰辛把弃婴送还给人类时，婴儿的父亲还本能地举起了长矛，依然以狩猎者的姿态面对动物。最后是在动物救护婴儿行为的感化下，人类才有所醒悟。
综上所述，影片通过史前世界纠结着人与动物恩怨情仇的历险和回归故事，提出了一个自然伦理问题：在自然灾难的面前，人类与动物其实都面临着生存的难题，人类应该如何处理人类与自然，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影片中，动物与动物、人与动物由对立相斥到和舟共济、友好相处的过程，生动地体现了和谐自然的生命观，这是编导所提供的答案。两万年过去，人类的情况早已不复当初。
随着物质力量的增长和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今天的人类已经具有强大的主宰力量。但许多有识之士已经指出，对于自然界，人类如果只是征服、只是索取，不善待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善待我们周围的一切，将面临的是环境灾难和生态灾难。《冰河世纪》以虚拟的史前故事为观众提供了一场视觉盛宴，以重新构建的人与大自然的关系来倾情赞颂和谐自然的生命观，分明寄予了来自现实社会的感触。
三
《冰河世纪》作为一部动画片内涵深刻，但观众一点也不会觉得乏味，其中的重要原因是像其他美国电影（含动画片）一样在坚持价值观导向的基础上强调娱乐性，“寓教于乐”，卡洛斯导演的追求是将悲喜剧因素的有机融合。本片不满足于只是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噱头和搞笑的画面作为调味品，而是在生动的故事情节和惊险刺激的场面中穿插安排了许多风趣幽默的语言和妙趣横生的细节，并恰如其分地融入了许多闹剧元素，成功地建构了全片的喜剧基调。浓郁的喜剧氛围首先来自两个喜剧形象的塑造。一是树懒希德是天性单纯开朗乐观的性格，尽管被族群抛弃，起初也被长毛象和剑齿虎所厌烦，但他我行我素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一直保持着自我的欢愉，最终真正打动了所有人。这一转换过程，是用许多机智幽默的台词和一系列滑稽搞笑的情节和细节来支撑的。第二个喜剧形象是那只以超乎寻常地努力藏松果的松鼠斯科特。本来他只准备在影片开场的几分钟露一下脸的，因为预告片试映时深受观众的欢迎，导演“顺应民意”，为他增加了一些场景穿插在长毛象与树懒们送孩子回家的路程中。不仅在80分钟的影片中他出现了六次，都是绞尽脑汁、异常执著地在把他的松果藏到不同的地方，而且片头片尾的段落都是他独自唱主角的搞笑情节。这一形象的出现是超越创作常规，冒了很大风险的，因为他的行动与影片的主体情节毫无关系。但他夸张的表情、丰富而敏捷的形体动作、孜孜不倦地藏松果的贯串行为，效率颇高地制造闹剧和笑料，成为活跃气氛、保持喜剧效果的手段。导演别出心裁地创造出这一游离情节主线之外的穿插性形象，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喜剧效应。其次，影片的喜剧氛围也源自于闹剧元素的融入。不仅是在塑造松鼠和树懒形象时使用了一些闹剧元素，也安排了一些具有闹剧意味的场面。逗逗鸟的出场似乎是在举行阅兵式，排着整齐的方队行进，还慷慨激昂地唱歌：“我从来不明白，但常常听人说，世界末日时，一片冷飕飕”，将《全金属外壳》里的军歌演绎得别有风味。为了给孩子找食物，小团队看中了逗逗鸟准备的几个小西瓜，逗逗鸟们摆出跆拳道的架势和3个寻食者展开了争斗。为争一个西瓜，三个逗逗鸟同时掉进火山口，只见一缕黑烟，再不见逗逗鸟飞上来。希德抱着西瓜，用橄榄球的过人动作，飞身越过鸟群，西瓜飞出去，他肚皮着地，滑出很远。一场混战，满天满地都是羽毛，幸存的逗逗鸟都成串地跌进悬崖。这个富有喜剧甚至闹剧意味的场面谐趣横生，犹如一幕小小的滑稽剧。
《冰河世纪》是一部取得巨大商业成功的动画片，同时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和深厚的思想内涵，对于我国动画片的发展应当有所启示。
注释：
① 百度百科：《卡洛斯·沙尔丹哈》，http：//baike.baidu.com/view/2658524.htm。
② 王诺：《欧美生态批评》，学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137-138页。
[参考文献]
[1] 张先云，孙亮.自然动画：中外动画片比较研究的一个视角[J].世界美术，2011（02）.
[2] 范亚菲.人性的召唤——动画片《冰河世纪》观后[J].吉林艺术学院学报，2003（03）.
[作者简介] 方曙（1956—），女， 安徽铜陵人，安徽师范大学图书馆、安徽师范大学皖江学院动漫艺术研究中心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图书馆学、文学。
